凤眠摇摇头，道，“避嫌。” 二人间隔不足一米，她若不退，这距离已经逾越了身份。

陆箫仪神情不悦，“你之前掀我衣袍的时候，离得比这还近。”姿态像极了一个得不到满足的小孩子。

凤眠道，“那时候不知你的身份，自然没有许多避讳，可是如今不同，光这院子里盯着我的，就不知有多少人。”

陆箫仪看她，“你怕？”

凤眠说，“不怕，但是嫌麻烦。”

陆箫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说，“林月白对你而言，已经过去了，对吗？”

凤眠挑眉，“那是自然——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男人嘴角微勾了下，似乎是没有遮掩住笑意，顿了顿才道，“三日后宫中盛宴，你一定要来。”

凤眠看他，“为何这样说？”

她收到了请帖，自然是要去的，哪怕只为了不让苏可儿好过，她也一定会去。只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陆箫仪摇摇头，没再多说，身影一闪，空荡荡的院子里便不见了他的踪迹。

凤眠对他的神出鬼没早就习以为常，抬腿便往屋里走。

这一折腾已经是深夜，绿芽伺候着凤眠洗漱完毕，便端着盆出去了，过了一会又端了洗脚盆进来，道，“小姐，春丽还在院子外面守着那滩血迹发呆呢。”

凤眠往外面看了一眼，轻声道，“让她守着吧。”

北顺阶级观念严明，下人死了连被收尸的资格都没有，主人家一张破席子卷了就扔出去。

春丽心生悲愤也是正常。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绿芽问，“谁呀？”

却是春丽沙哑的声音，“是奴婢。”

绿芽看了眼凤眠，见凤眠微微点头，这才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便被春丽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那原本清丽的脸上多了一道可怖的伤口，不知是用什么划的，血肉向外翻着，叫人触目惊心。

“你……”绿芽正要开口，却不想春丽一把推开她，大步走进去，“扑通”一声跪到了凤眠面前。

“求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

凤眠脸上表情淡淡的，“你的活路为何求我给？”

春丽双目红肿，眼神悲愤，“姐姐为二夫人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做了多少事，到头来竟死的不明不白！奴婢替姐姐不甘！”

凤眠轻声道，“那你可知，春喜做的本就是掉脑袋的事？陷害嫡女，就算她不是主谋，也死的不冤。”

春丽哭着道，“奴婢知道！可奴婢更知道，若不是二夫人胆小怕事，出了事便将姐姐推出去，姐姐断不会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奴婢觉得不值啊！”

凤眠目光冰冷，仿佛丝毫不为所动，“既如此，你便该去找二夫人闹，或者去找九皇子。这条人命，说到底，与我并没有关系。”

春丽哽咽着说，“二夫人，奴婢斗不过，九皇子，奴婢攀不起！小姐有慈悲心肠，奴婢自知不配在小姐身边伺候，只求往后小姐与二夫人争斗中，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奴婢万死不辞！”

她抬起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眼神露出磐石般的坚决，“二夫人身边不留貌丑之人，如今奴婢容貌已毁，后路尽断，小姐自可放心握着奴婢这把刀！奴婢只求，有朝一日亲手杀了二夫人，替姐姐报仇！”

凤眠看着她，好似明白了什么，“你与春喜……”

“是亲姐妹。”春丽一字一句的道，“奴婢与姐姐七岁被卖入凤府，留在二夫人身边伺候，至今已有六年。”她眼中含泪，神色决绝。

凤眠看着她脸上的伤，脑海中蓦地闪过春喜死之前喷涌而出的血，她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头，道，“既如此，那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春丽闻言，眼眶一红，重重的磕下去一个头，“奴婢……谢过小姐！”

……

林府。

林月白神思恍惚的回到府里，近身护卫宁君走上来恭敬道，“主子，老爷在书房等你。”

“父亲……找我？”林月白茫然抬头，眼中血丝蔓缠，像是陷入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宁君虽觉奇怪，但身份不容他多问，只道，“用晚饭的时候，底下铺子送上来一封信，老爷看完信便暴怒不已，交代让您一回来便去书房见他。”

林月白点了点头，抬腿却朝着府中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走进厨房，抱了两坛子酒，翻身越上了屋顶，举起一坛子酒便朝嘴里灌。

辛辣的酒气扑鼻直来，撞进嗓子里，像是一把把刀刃，划过气管，进了胃里，升腾起一阵热辣辣的疼。

他将一坛子酒灌完，眼睛便红了，神色也悲凉起来。

“可儿……这竟是一场算计吗？”

“你让我去找她，不是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吧？你想以我为饵，毁她声誉，还是想以此为由，将我甩开？”

“可儿，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

他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凤眠被那男子护在身后的情景，心头顿时多了些不知名的情绪，他狠狠将空坛子往下一扔，坛子碎裂的刺耳声音让他觉得畅快了一些。

“我林月白，自恃才学武略远超旁人，竟如此可笑……”

就在这时，下面传来林春云愤怒的骂声，“你给我滚下来！还有脸喝酒！你看看林家的铺子因为你，遭了多少损失！”

“要不是你执意退婚，凤不虞如何会明目张胆的这样打压我们？！如今林家在京都的产业，被关了至少三分之一！我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被你给毁了！”

林月白听到后面几句，往后仰躺在了房顶上，蓦地笑了起来。

“可儿，你这样算计我，将我的心扔到地上踩，就别怪我心狠。”

“我需要你，林家……也需要你。”

“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