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弦听得顾西楼这么大声笑又吓一跳，赶紧不敢扑他了，小心四望，顾西楼大嗓门果然引来不少人观望，真想给他一拳，讨厌。凤弦眼角扫到不远处有个男人手里拿着相机，她没在意，只压低声音跟顾西楼道：“不许跟江远哥胡说，我才没有。” “你自己跟他说。”顾西楼把手机递过来，凤弦赶紧一把抢过，“江远哥，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顾西楼自己说的，说如果我表现好就让消一笔债……”她巴拉巴拉一口气说了好几句，生怕说漏了没解释清楚，然后电话那头始终没声音，她愣了愣，把手机放眼前一看，居然是挂上的。

凤弦抬脸，看到顾西楼又哈哈大笑了。烦人啊，讨厌。她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顾西楼抱着胳膊佯装喊痛，然后指了指前方，凤弦定睛一看，啊！

“到了，先抽血哦。”顾西楼笑着对她说，那颗使坏的喜欢恶作剧的哥哥之心，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凤弦出糗了。

凤弦张了张嘴，看那抽血的三个窗口，针头扎进肉里，然后管子里忽忽的流血出来，好些装着血的瓶子。拿着她的体检单的护士在对她笑，做了个让她过去的手势，凤弦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小孩子才会怕。”顾西楼调侃凤弦。

凤弦定定神，她才不怕。她看看周围，再看看现在坐那抽血的人，她要适应这世界的，总不能什么都不行。

小姑娘撇眉毛，举步维艰的走了过去。她挑了最靠里的位置。那窗口只有一个人抽血，抽完了，就该到她了。凤弦低着头，等前面那人走了后，默默地坐在了椅子上。抽血的护士小姐微笑招呼：“请把袖子卷起来。”

凤弦咬咬牙，悄眼看看旁边，这边有两个人在抽血，都是男的。凤弦再咬咬牙，根本没人注意她，她这样畏畏缩缩的反而让人奇怪。顾西楼这时候忽然明白了，凤弦不是怕疼，也对，她是习武的，她怕的是别的。

凤弦慢吞吞地卷了袖子，顾西楼看着她咬着下唇，脸蛋慢慢地红了起来，她低着头，没敢看周围，只把胳膊给护士小姐递了过去。她现在一定很紧张，她跟这里的姑娘完全不同，但她很努力。顾西楼知道。

他知道，所以他的心又软了。他站了过去，站在她身边，背对着她，看着外头，就这么正好，把凤弦的身形和她裸着的胳膊挡住了。

凤弦的胳膊被护士小姐绑紧，不知被抹了什么，然后一个刺痛，血从胳膊里顺着管子流了出来。这些凤弦没经历过，但她都顾不上好奇，她只在意她的胳膊。然后，忽然身边靠过来一人。凤弦转脸一看，只看到顾西楼的后背。

凤弦眨了眨眼睛，把脸转回来，护士小姐正拔掉装好血的连接的小瓶，插上另一只新的小瓶，鲜红的血顺着管子滑进那小瓶里。凤弦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乱跳，难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反应？她忍不住转过头去，再看一眼顾西楼的背。他的背很宽，肩膀也很宽，凤弦知道自己站在他身边显得有点矮，她还未齐他肩膀，得抬头看他，可是她应该还能长个的，她想。

可是她长个跟顾西楼有什么关系？凤弦抿了抿嘴。再把头转回来。护士小姐又换了一个小瓶，到底要抽多少呢，她的心已经跳太快，不宜再抽了。她转头再看顾西楼，他依然是背对着她。他看不到她，那她，一直看着他没关系吧？她看着他，会觉得安心。

刚这么想，忽地有铃声响，凤弦吓了一跳，她可没动什么坏念头，她没有啊。

结果却是顾西楼的手机铃声，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凤弦抽血进度，却是正对上了凤弦的双眼，凤弦又被吓一跳，结结巴巴：“是，是，那什么，那个，你手机响了。”她想说她是因为他手机响了才看他的。

顾西楼完全没在意凤弦看没看他，打电话的人是钱皓，顾西楼接了电话，告诉钱皓他过几分钟给他打回去。这里是有人来往的地方，谈这些不方便。他等凤弦抽完了血，整理好衣服，然后拿表的护士小姐领着他们往下一站。顾西楼跟凤弦商量，让她自己跟着护士去，他需要找打个电话。凤弦看顾西楼脸色知道他有正事要办，忙一口答应。顾西楼看了看地方，指指窗边椅子那，说他在那等她。又交代了护士小姐照顾凤弦，安排女的体检医生。护士和凤弦都答应了，顾西楼挥挥手，让她们去。

凤弦跟着护士走了一段，回头找顾西楼，他已经站在窗户边低头准备拨电话，凤弦看着他的样子，竟然觉得舍不得，虽然知道他们只会分开一小会，可就是心里舍不得。她忽然往回跑，跑到顾西楼身边：“顾西楼，我还没吃早饭呢。”

顾西楼一愣，他还真忘了。“你检查完一项就回来找我，我先带你去吃。”

“不用。”凤弦晃脑袋，“我这早上饿一饿也无妨，就是中午买两个甜筒吧。”

顾西楼皱眉头给她看：“早饭一会就带你去吃，用早饭换甜筒，你皮痒痒了是吗？”

这边刚通完话，顾西楼就看到凤弦像个小火箭炮一样地冲过来，一把抱着他的腰，撞到他身上还挺疼。“顾西楼，顾西楼。”好像还挺慌。

顾西楼吓一大跳，都没顾上心脏乱跳就赶紧摸摸她脑袋安抚：“怎么了，检查时候让你脱衣你把人打了？不怕不怕，这里是医院打了人管治。”

凤弦摇头，拉着他就往那边跑。顾西楼跟着她去了，一跑跑到心肺检查那边，看到一面墙都是“吸烟有害健康”宣传画。

吸烟有害健康！

顾西楼顿感心虚，清咳几声：“我抽得很少。”一天半包而已。

“你看，快看！”凤弦拉着他一个一个指过去：“会这样，会这样，还会这样，很多病，最后死了。”

顾西楼清清嗓子：“我很健康，都没病。”

“你咳了！”凤弦一脸严肃，有种看吧我揭穿你的架势。“你总咳。”

“我没有啊。”

“有，刚刚就咳了两次！”小手还要比划一个“二”。要不是她太严肃，顾西楼真想笑，可他不敢笑。

“我那是人情世故的咳。”

凤弦撇眉头，脸上写着你骗谁？

“真的。”

“那不是人情世故的咳是怎样的？”

“就是真咳，那才是有病的。”

“所以你假咳？”

“……”顾西楼被噎住，承认自己假咳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些。“那是人情世故，是为了缓解气氛，化解尴尬的。”

“所以你刚才尴尬了？尴尬就表示你一早就知道抽烟会生病，可是你明明知道还每天都抽！”凤弦同学不但严肃还严厉了起来。

顾西楼又被噎住了。这谁家的熊孩子啊！这么咄咄逼人！礼貌懂不懂啊！父母怎么教的！女孩子长这么漂亮怎么可以这么凶！

“好了，你早饭还吃不吃了？这里的早饭供应要收摊了。”

凤弦紧抿着嘴，扭着头盯那宣传画看。顾西楼顺着看过去，那是一个胎儿畸形的图片。他哄她：“嗯，你找老公找个不吸烟的。”等等，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我是说，其实这些说的太夸张了，少抽点还有不在你面前抽，也没事的。”

凤弦还是不理他。

造反吗？顾西楼开始横眉竖眼了。胆肥了啊，敢给他摆脸色看了啊！这体检费他一定要记到她的小账本上去！

“走走，吃早饭。那个护士呢？吃完早饭再找她好了。”他伸手去拉凤弦，“我跟你说，你的体检费里有早饭钱，你得吃回来，不然亏了。”凤弦被他拉着走，可是脸还是板着。

顾西楼继续哄。“我记得那条路有新开的冰淇淋店，可以顺路给你买个甜筒。”是顺路，可不是他特意给她买的。

凤弦还不说话，顾西楼心里嘀咕这么不好哄我不哄了啊，我可不会乱宠你。

“要两个。”

嘀咕到第五遍的时候凤弦忽然说。

“什么？”

“两个甜筒。”凤弦一脸不高兴地提要求，还强调：“两个都是我的。”知道她顾西楼抽烟会死掉这种心灵创伤两个甜筒都抚平不了，不过两个比一个强。她点了点头，加强了一下气势。

“行。”顾西楼答应得很不情愿，走了几步非要加上一句：“吃坏肚子了我可不管。”

“行！”凤弦答应得铿锵有力。

“……”当哥哥地好想磨牙，熊孩子，家长怎么教的。人情世故知道吗？要给哥留面子这种事情天生就该会啊！

周六，顾西楼带凤弦去商场买衣服鞋子。

他吸取了以前的教训，没有盲目带着凤弦乱转，而是先给Emma打了个电话，把他想要的衣服款式说了说，问Emma什么牌子有适合的。Emma一听，顿时有了精神，忙问：“是要给凤弦穿的吗？”一听这要求应该就是了。得到顾西楼肯定的答复后，主动请命：“二少你们不用跑，我去拿了衣服你们试，这样方便。”打扮凤弦太有成就感了，她喜欢这差事。“造型什么的我一起搭。”

“不用。”顾西楼拒绝，“不用麻烦你了，只是个普通家宴，我带凤弦逛一逛就好。”

“不麻烦，不麻烦。”Emma赶紧表态：“今天我也没别的工作，打扮凤弦这事我喜欢的。”漂亮的小女生，气质好又可爱，打扮起来很有摆。弄洋娃娃的乐趣啊。

“不用！”这次顾西楼加重了语气。搞没搞错，给凤弦做造型她这么兴奋做什么，她喜欢打扮凤弦，他还喜欢呢。哼！

Emma听这语气不对，赶紧往回缩。不让就不让呗，她这么积极主动的员工老板居然都不会欣赏，现在打工真是太难了。

顾西楼没体会员工的心情，拿到了他想要的消息，就带着凤弦出发了。凤弦对这次购物的兴趣远不如顾西楼的大，她建议说就穿她上次参加慈善晚宴的衣服好了。顾西楼用古怪的眼神看她，迟疑了一会问：“你不会打算以后只要稍正式一点的场合，你就穿那套吧？”

凤弦点头，不是她小气，当年她在家乡时也是华服盛装，打扮得妥妥当当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很想得开。

顾西楼一脸黑线，不敢想以后凤弦各种场合只穿一套衣服的场景。社交圈能起的外号他甚至都想到了——“顾家一身衣小姐”，即是到哪都一套衣服。他顾二少的面子往哪搁？

“想都不要想。”他很郑重的警告凤弦。凤弦撇撇嘴，想一想又没关系，她的小账本已经很烫手了，当然能省就省。

“你穿得这么隆重，把对方吓到了怎么办？人家只是普通家庭，要是以为你是故意显富给他们下马威，把事情搞砸了，你负责？”

凤弦赶紧摇头，她负不起这责。她还指望靠这事立功还债呢。

顾西楼不用她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你乖一点，要表现好。”

凤弦点头，她铁定表现超级好。

结果进了商场，凤弦的目光又开始找保安，想要观摩学习一下人家的工作方式和内容。顾西楼忍无可忍，直接把她拖到品牌店。Emma的资讯果然很棒，那两个牌子都有他想要的样式，上身衬衣，下。身九分裤和长裙，都只是露了足裸而已。顾西楼让凤弦试了三套搭配，都很想要。可凤弦扭扭捏捏的，对着镜子看半天。

“只露了一点点。”顾西楼帮她整理整理领子，告诉她很漂亮。其实露得真不多，只有一点点锁骨而已。只一点点，却有些撩人。顾西楼叹气，警告自己正直的心，赶紧出来工作。

凤弦有些犹豫，但看旁边一女的穿得只盖住半个胸，再看看自己，好吧，她勉强可以接受。

下一个目标是鞋。要配这些衣服裙子，当然得是高跟凉鞋。

凤弦看了那些鞋子很不情愿。顾西楼认真帮她选了一双，凤弦不看鞋子就看着他，那无辜又可怜的小眼神，顾西楼摇头，犯规也没用，他才不会乱宠她。

“这双很漂亮。”他挑好了。

凤弦抿抿嘴，她没看出来，就觉这鞋子长得很怪的样子。

“跟有点高，但穿习惯就好了，先试试看，如果真的很不舒服再换回去。”顾西楼哄她。

“那我现在就知道很不舒服，不用麻烦换来换去的吧？”凤弦觉得自己挺有理的。

顾西楼板脸给她看，非要让他练一练家长威严是吧？

凤弦一脸挣扎犹豫，最后一咬牙。“那，我穿这鞋，你就再不抽烟了，行吗？”

顾西楼愣了愣，哎，他还没认真练呢，这丫头就抢先了，真狡猾啊，有这样讨价还价的吗？“我每天少抽点好了。”男人贱起来真要命，明明不爱她管的，可她真管起来了他还挺高兴。

“少抽点是少多少？”

“一根。”明显敷衍。

“那你原来每天是抽几根？”凤弦却很不识趣，摆出一副说清楚了我以后好记账的表情。

顾西楼正琢磨报个什么数字好，凤弦又说了：“昨天我闻到了六次，算上没闻到的好了，算你十次，一次一根，那就是十根。那每天减一根，今天应该就只能抽九根。”

“……”闻到了六次，凤弦你是小狗吗？

“就九根，明天八根，后天七根，大后天六根，十天后就没有了。”凤弦跟他算数。

“……”顾西楼垮脸给她看，“你学算术的钱好象是我付的。”而且他什么时候答应每天递减的？

“你这么辛苦挣钱付学费让我学习，我好歹也学以致用了，未曾给哥哥丢脸。”凤弦小。脸那个正经。

“你爹娘知道了一定很安慰。”顾西楼吐槽。

“嗯。”凤弦再点头。

还“嗯”，顾西楼没好气：“我辛苦挣钱连根烟都抽不得了吗？”

“今天九根。”凤弦两只手比划九根指头。“不是一根。”顿了顿，“不过八天后就是一根了，我帮你算着呢。”

“十一根。”凤弦掏出二根没收了，放自己包包里。

小手比划得实在太可爱，顾西楼一时鬼迷心窃，竟然没及时反驳。“那就这么定了。”凤弦抓。住时机宣布。看顾西楼被噎得没话说，她得意地晃脑袋笑。

笑什么笑，把眼睛笑得弯弯的太犯规了好吗？顾西楼没好气。“随便你。”反正他躲着抽她也不会知道。

“我每天要数的哦。”眼神犯规就算了，声音甜甜软软的也很过分。“现在就让我看一下。”

“看什么？”

“你的烟盒。”

“……”

“快点。”

数就数，哪个男人没点私房钱，他藏点私房烟是小事，而且凤弦这笨蛋从来不翻他的东西，绝对不会知道。顾西楼把烟盒掏出来了，凤弦低头认真数，头顶乌亮的头发看着让人很有摸一摸的冲动，顾西楼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