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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等待

羽落九云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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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在京都。

宋沪适才如平日一般,至兄长府上呈递窗课,又是被人强行按坐于腿上,极不情愿却又无法逃离,

他恹恹书了一篇七扭八歪的楷体,换来通红高肿的左手掌心与翌日更为繁重无趣的课业。

所幸小皇帝于自己仍是宠爱胜过严厉,由着自己这般童心未泯地将蜜饯与糕点塞满双颊,眯眼细细嚼碎咽下,又遣宫人将桌上与小厨房备好的点心装满食盒,才挥手嘱咐早些回去,莫要贪玩云云。

岁至秋末,白日渐短。

他才踏出小皇帝住所,即刻便迈入夜幕笼罩的秋意之中。

宋沪迎风紧了胸襟快步前行,身后随行的宫人不知何时已被自己远远甩开,心中竟腾升出莫名的骄傲,脚下步子越发迅捷,身子也随之越发轻盈。孩童的玩闹心性一时之间充斥周身,郡王仪态也暂且被抛于脑后,一路奔跑与蹦跳交替着,不觉间便已至房门前。

他回首踮脚眺望,却不见一人能顺利跟上,暗笑皇兄指派给自己的宫人脚力堪忧,柔弱无能。四下无人,平日喧闹的庭院此刻才迎来久违的宁静。

许是孩童的耳力异于成人,细细侧耳听去,却有微弱的哭腔幽幽传来,如幼兽的乳齿,撕扯着难得的静谧。

循声而望,视线穿过假山石上开凿的空洞,落于宫墙角落。彼时自己曾好奇宫墙如何立而不倒,便在角落处费力挖出深坑,也因此误了课业。

宋沪偏偏祸不单行,为逃责罚又胡乱编造理由谎称身体不适,恰巧被小皇帝逮个正着。

如今目光落于此处,火燎般的刺痛灼热从回忆之中翻涌而出,咬噬着依旧肿胀的肌肤,不由得浑身一颤,纵使那细碎似人般的哭声如何抓耳,也再不敢上前仔细查看。

踉跄着在宫人赶到之时将自己藏进桌前的藤椅之中。

他故作镇定地吩咐着下人多掌几盏灯,这才铺开熟宣,以白玉镇尺抚平纸面,有侍女上前洗笔研墨,待一切置办妥当,才接过狼毫竹笔夹于骨节之间,却迟迟未能下笔。

兄长所说的武备之论,究竟是何意?

只怪自己白日里净是念着,如何将皇帝内的供瓶悄悄赠予宋想容,哪里还有心思顾及武备。

他思绪至此竟也不再为策论焦急,交叠双臂于桌上,侧首枕着,阖眼假寐。烛火温暖,俯趴之间竟腾升绵绵睡意,迷糊之间,那揪人的哭声竟又钻进耳朵,吓得自己猛然起身,惊呼出声。

那声音还在。

“小郡王莫怕,许是年幼的刺团,熬不住这秋风萧瑟,才惊扰到郡王的。”

常侍之音适时入耳,多少也作安慰之用。小皇帝曾告诫过自己,宫中不乏冤鬼亡魂,所幸这次是只刺团。

方长舒一口气,却又想起另外之事,起身冲出房门,又引得众人在身后小跑着追出去。至墙根方才停下,缓缓蹲下身子望去,果真如常侍所言,深坑之中小小一只棕黑刺团,见人靠近便呜咽得更加大声,却也缩得更紧些,只留尖锐西细刺根根竖立轻颤着。

它的父母呢?许是早已在这深宫之中不知去向了吧,否则又怎会故意抛弃至亲骨肉于凛冽秋风中,任其自生自灭?

即便是陛下,也不会如此残忍无情。

赵然思绪至此便已下定决心,至于窗课,不论言不达意,亦或是字迹潦草,都逃不过陛下御赐的黄铜镇尺,索性专心于眼前仍尽全力呼救的小家伙。

命人将屋内的被褥剪下几条,棉絮钻出创口,腾升空中,倒有些冬夜的意味。

自己虽未来得及着披风,立于深夜秋风之中竟也不觉寒冷。又差人将剪下的布料连同棉絮缠绕于双手掌心,不等宫人再次缠绕加厚便急急蹲下,他伸手去够那发颤得厉害的刺球。尖刺锐利,双手拢起之时便穿透单薄的防护,直直扎进掌心,痛得下意识轻呼出声,转念即刻咬住下唇,将呜咽一并吞回喉咙。

他生怕吓到掌中本就瑟缩的生灵。身旁有眼尖的侍从伸手来接,自己却倔强地将它抱进怀中,口中轻声哼着走调的歌谣,这才缓缓行至屋内。

入室便将刺团轻置于桌案之上。烛火温热,先前蜷缩着的生灵,如今正俯趴在宣纸之上,安心地闭眼浅眠。

一番折腾下来,自己也早已有困意攀升,不顾手上未处理的扎伤,也随着早已进入梦乡的小动物一同趴在桌上,赵然由着眼皮不住打架,口中含糊地嘟囔着些什么。

它睡在这儿,我便无法书字了,缘由合情合理,三哥一定不会怪罪的,一定不会的……

“傅裴、傅裴在哪儿呢?”

淅沥雨霖坠檐嘀嗒织水潦纷扰荡开昭罪寺清净,更阑人静只偶闻啼鸟啾啾。

夜雨最是难捱,灯烛要燃尽,困倦亦不抵,摇曳暖黄噼啪爆响,清浅睡梦见闻悠长吐息勾缠。

顾倾歌寐里有魇魔,好不教人安歇,冥迷间方要转醒、却被剧烈咳喘拖拽回寂宵。

既是谪仙染却病疾也与常人无异。

顾倾歌平素软玉似的身子骨扑尽了腊月风便如同业火燎原,丝毫不讲理便将莹白肌理燃得滚烫晕红,凭白添些许艳色。

她只桃眸一弯便是风流书遍,美人皮里头分明淌着沸血、却偏要拿傅裴寒冰去捂,非要将满腔激荡凉透,殊不知砌筑高墙之下,演得是活色生香。

顾倾歌神思游荡、辗转反侧。

借夜深露重肯将思忖曝尸日下,拿耳鬓厮磨、情深义重当做筹码,去赌沈泽川轰然崩塌的防备、赌那滴水不漏行举底下的深情。

局势容不得人能得半刻闲暇,困倦至极却无睡意,顾倾歌只颠腿顺抚教冷汗浇透的墨发,掌覆后心揉按。

混沌浑噩间常不闻今夕何夕,耳畔吐息粗重却缱绻,而如鸿雁山凛冬的呼啸烈风撞进胸腔、刺得生疼。

“傅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傅裴不让她去边疆,也把事情做到了,事无巨细。

她现在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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