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陪人”这两个字的时候，白复生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他从没想过让自己的女儿变成一个下贱的人，他皱着眉头，一颗心也开始软化：“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欺负我？”白谨心骇笑两声，对于这个词都觉得十分陌生。

什么叫欺负？什么叫尊重？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说？现在走到这一步，她甚至都没办法去怪罪任何人。

都是自我选择的结果，没有别的可说。她甚至都不想为自己开脱，好逸恶劳、贪图享乐，不愿意按部就班慢慢赚钱。

那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在没找到一个很好很有前途的对象结婚之前，她是完全不介意当别人的情人的。银沙只要跟朱莉离了婚，那么这里的一切，她多少都能做点主，不需要被别人支配。

如果不是白复生找上门来，她的身价，还不至于暴跌。现在可好，她以后在银沙面前，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

“如果你不来骚扰我的话，我也不至于被人欺负。”白谨心冷嗤一声，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心里只剩下一片悲哀。

老来苦是真的苦涩，以前白复生也是很风光的，可是现如今，什么也没剩下。

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自己十分可怜，竟然有这样的父亲。

“什么意思？”白复生哪里能听懂这样的话，呆呆地坐在一边，整个人都有些怔忪，但是目光却一直在打量他的女儿，心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难受：“你是觉得我来的不对？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父亲！”

“父亲？你之前对我来说还算是个称职的父亲，可是现在？你觉得你还称职吗？你对我又有多少爱护？如果你爱护我的话，就不至于让我替你还债。还不是一点两点，你的赌债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我为你还了那么多，结果你现在还来找我！”

“我先找了沐夏。”白复生现在是恨毒了白沐夏，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那个女儿算是白养了，这自然是他种下的因不错，可他哪里还能想到这些，所能看到的，只有白沐夏的狠心和决绝：“那孩子，是彻底不认我了。”

“你也知道！”白谨心对这一点倒是不觉得稀奇。

毕竟以前他们这一群人对白沐夏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能感觉到白沐夏当时的绝望。

可白谨心巴不得白沐夏一蹶不振、万劫不复。当初那人的人生轨迹仿佛就是按照她期待中的走的，结果越到后来，她走的越顺利，直到现在，她已经在她擅长的那个领域封神了，甚至被人尊称为“先生”。

这是何等的殊荣？原本这一切都该是属于她白谨心的！她不服气，咬碎了一口银牙。当然，再怎么不服气也不能化腐朽为神奇，事态发展的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

再怎么样，那人身边都有袁厉寒护着，可是她呢？她有什么？那该死的银沙，甚至不愿意为她掏出一点钱来。

“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想要钱，是不可能的事情。”白谨心斩钉截铁地来了这么一句，丝毫不给那人反应的机会，面容冷酷，而后又道：“我已经够忍着你的了，你要是再继续纠缠我，我们只能在法庭见面了。”

“你那个偷人的妈都不知道是死是活，说起来，你也就只有我这个父亲了，难道你要对你唯一的父亲不管不顾？”

“我管得够多了。”白谨心耸了耸肩，心里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悲哀来：“你也该为我想一想，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可是我还一无所有，我就想多留点钱给自己养老，怎么就这么难呢？”

听她说这样的话，白复生垂下头来。他也知道，自己跟白沐夏之间的父女情分，基本上是断绝了的。如果跟白谨心这一头再断掉，等于他这辈子没有生过女儿。

这怎么可以？白复生低垂着脑袋，拳头松了又紧，复又松开：“算了，当我今天没来过，本来也只是跟你商量。哪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五百万，你不会真以为五百万是一笔小数目吧？不说五百万了，单单就说五万，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白谨心耸耸肩，像是被伤了心，垂头丧气地往楼上走：“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人人的处境都不太好。说句老实话，你现在能指望的人，真就只有白沐夏。她不像我，她有钱，有好丈夫，也有能力。”

看着她的背影，白复生无可奈何，心里失落落地去了。与其说是因为钱那样痛苦，倒不如说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艰难处境。

到底是个父亲，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样堕落下去的。

再三思量，白复生找到了白沐夏。

他也知道白沐夏不欢迎他，站在偌大的别墅围墙门口，他整个人脑瓜子都是嗡嗡的。白沐夏的确是嫁了一个了不得的好人家，这也都是她自己的造化，跟任何人都没什么关系。

白复生在等着她出来的那个空当儿，止不住后悔，当初应该把白谨心嫁过来的。

可惜，当时袁厉寒的前程不明朗，在外头的名声也十分一般，都说他以后是袁家最没有出息的人。白复生信以为真，哪里愿意把自己疼爱的女儿嫁过去？

一来二去，嫁过去的人成了白沐夏，这福气也成了白沐夏的。

听闻白复生找上门来了，白沐夏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人是来要钱的。

赌债，又是为了赌债来的。白沐夏轻笑两声，下意识地朝着袁厉寒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白沐夏讪讪笑：“我还是要出去见他一面。”

“何必要去见他？”黄心艾率先开口，她是知道白复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很是心疼白沐夏：“你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转的，跟他交流，很影响心情吧？”

影响又如何？都找上门来了，避而不见总归是很不好的。

白沐夏很感激大家对自己的维护，只不过有些事，终究还是要她自己出面处理的。

“说起来是我的生父，而且千里迢迢地来了，就在家外头，如果连这样都拒绝见面，被我妈妈知道了肯定又要难过了。”白沐夏知道自己母亲的为人，十分传统，甚至在她的生命里，都没有“拒绝”这档子事儿。

自己的女儿冷不丁变成了一个如此强悍的人，她势必是不习惯的。

听白沐夏这么说，黄心艾耸了耸肩，不予置评。

在她眼里，一个女人的悲哀也莫过于此了。像是白沐夏的母亲那样，为了自己的丈夫，可生可死，简直荒唐。黄心艾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玻璃窗外头一望无垠的雪地，砸了咂嘴。

不得不说，有些人为了达成什么目的，是很愿意牺牲自己的。这样的大暴雪天气，白复生还能找上门来，也算是很有毅力了。

可黄心艾最看不起这类人，特别还是一位当了父亲的人。

这样没担当，还要冲着女儿伸手偿还赌债？

袁厉寒倒是没有阻止，但是很自然地站了起来，明显是要跟白沐夏一起去见。

那白复生是最畏惧袁厉寒的，白沐夏砸了咂嘴，狠狠地为白复生捏了一把汗。

碰到袁厉寒，可算是惨了。好日子过到头了。

刚到大门，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站在冰天雪地里头瑟瑟发抖。单单看他的样子，也是很可怜的。白沐夏简直不敢认他。

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变成这副模样？已经如此悲惨了，竟然还赌博？果然，赌博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一时之间，白沐夏鼻尖酸涩，竟然对这人的一生产生了深刻的同情。

原本他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直到老死的，结果他非不愿意这么做。

出轨、逼迫原配扫地出门、逼着亲生女儿嫁人赚钱。

其实本质上跟卖女儿也没什么区别。当然，白沐夏当初是为了赚给林美然的生活费才愿意委曲求全的。

“他老了很多。”还没走近，白沐夏就来了这么一句，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嘲讽的意味：“感觉很神奇，真的。”

“嗯？”袁厉寒将白沐夏搂在怀里，生怕她太冷了：“怎么了？”

“一个人的一生过得简直迅速，明明可以安稳得过，但是却老有人不自量力，想要做出各种各样的冒险，闹到最后，老无所依。”白沐夏是打心底里同情那个人，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人做过的许多事，心顿时就又硬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慈爱的父亲，甚至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合伙人。

“沐夏。”看到白沐夏来了，他赶忙迎了上去，但却又在看到袁厉寒的那一刹那，往后退了几步，怯生生的，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我来的突然，叨扰你了吧？”

知道叨扰还来？白沐夏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面不改色：“所以，你千里迢迢地过来，是为了什么？”

“你姐姐跟银沙之间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白沐夏颇有些意外，这人竟然是为了白谨心找上门来的，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怎么？你想插手？”

“咱们白家的女儿，怎么都不能做人的情人，你说是不是？”他的语气已经带着几分迫切，仿佛是盼着别人认可他，可白沐夏压根没这上头的同理心。

更何况，这同理心还是要对着白谨心的，她怕不是疯了，才会对白谨心产生怜悯的心思。

都是成年人了，白谨心主动破坏了别人的婚姻，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无辜的人。白沐夏冷淡淡地看着白复生：“所以你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