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房嘴角轻柔的笑意瞬间僵住了，有些委屈似的看着如绒，“你这……又是怎么了？”

“多谢房公子关心，我很好。”如绒依旧含笑，称谓用语却是礼貌得疏离，明玉房拧了拧眉，“如绒，你难道忘了我昨晚跟你说过的话了？我答应过你……”

“房公子说等你完成了自己的责任就会娶我，我记着的。”

“那你为什么还跟我这么生疏的样子？”

如绒看着他，表情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说的是等你完成了责任才能娶我，但是你现在还有责任在身不是么？”

明玉房闻言，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如绒……”

“还请房公子称我一句如绒姑娘。”如绒含笑施礼，然后一派优雅地转身走回山洞之中，明玉房看着她的背影，这回真真是哭笑不得了。

明明对他有意，却像是刻意报复似的要跟他保持距离，这简直是……磨人！

将昨日打的野鸡重新生火烤上，两人吃过便准备启程下山，如绒让明玉房先出洞外，自己在洞中折腾了一番这才慢慢走出来。

她从洞里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件嫁衣的长衿，衣摆处有一处烧黑，显然是昨晚被烧到的一件。

“化雪的时候正冷，你……”明玉房眼见如绒森森扫过一眼，顿时无奈地改口，“如绒姑娘怎么把里头的长衿给脱了？”

一边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温雅风流的笑，既然她要玩，他只好陪她玩了。

如绒瞥他一眼，只说，“待会儿还要找路下山，昨天过林中瘴气的时候马跑了，今日既然要徒步下山，这嫁衣穿着不方便。”

明玉房想说将拖长的衣摆撕掉好歹能够穿着保暖，但是一想这嫁衣是太后为她准备多时的，她想必是不舍得撕坏的。

上前一步，明玉房轻扬唇角，“如绒姑娘如果觉得不方便，在下可以背着姑娘下山。”

“……不需要。”

“或者你更喜欢抱着？”明玉房凑近她，声音带着魅人的磁性，如绒耳根一热，知道他是故意，顿时不再理他径自往前走去，刚走了两步，手上的嫁衣却被明玉房接了过去，方才那可以的魅惑已经敛起，他的神色温柔一如昨夜，“我替你拿着。”

如绒心头一动，没有坚持。

明玉房昨夜已经研究过具体的方位路线，路上盖了一层不厚的积雪，明玉房在前头踩下脚印，让如绒踩着他的脚印走。

如绒虽说这两年在外学医奔走，但是大多时候都是养尊处优，根本没试过在积雪的山上这样走着，身上的衣裳厚重，裘氅下摆拖着雪走得有些费劲，险些摔跤的时候，明玉房已经从前面将她稳稳扶住。

他的手微凉，如绒看着他身上华而不实的衣裳，心下不禁有些埋怨，光给她做了裘氅也不晓得给自己也做一件，而且是在明知要下雪的时候。

明玉房将人扶稳后又反手牵住她的手，似乎没有再放开的意思，如绒只得由着他牵着一步步往下走。

明玉房下山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了，既然如绒没有去和亲的意思，那他就没必要急着把人往和亲队伍里送回去了，等到下个城镇，他大可自己买辆马车再雇个车夫优哉游哉回渊国，更重要的是，一路上不会再有名为临月或是流云之类的挡在中间。

打定主意，明玉房故意绕开拓跋肆等人的前进方向转道往较远的川城而去。

如绒并不是养在深宫一无所知的小姐，皇城前往渊国边镇的路她走过不止一遍，当然知道明玉房带她走的这条和拓跋肆等人原定的路线有所出入，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反正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再回渊国太子的护送队中。

他们暗中心思转到一处，却都不发一言，他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她踩着他的脚印一步步跟随，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有脚下这一步步踩住积雪微细的声音，踩在彼此心尖上，对于漫长的前路再没有任何迷茫和畏惧，只希望抬头依旧能看到对方的身影，伸手便能感受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就在山林的另一头，众护卫已经开始拔营，纪染在马车边百无聊赖地踩雪，看着雪地上被自己踩出的一个个脚印，似乎觉得有趣，于是绕着马车踩了两排属于自己的脚印。

带雪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年绕完一圈似乎又准备再绕一圈，忍不住笑问，“你准备用自己的脚印把马车圈在原地吗？”

纪染眯了眯眼，指着地上的脚印说，“看，这些都是我的。”

带雪轻笑着走到他跟前，又看一眼马车，有些疑惑，“准备拔营出发了，怎么不上马车？”

之前纪染在外头多吹一会儿北风颜夕都得喊着要把人吹坏了将拉上车，这会儿下雪了怎么反倒让他自己在雪地上玩起脚印了？

“公子和颜夕在忙，不让上去。”少年认真说，带雪微微疑惑，“忙什么？”

带雪话音刚来，就听马车内传来了百里瑭的声音，“是本王帮你脱还是你自己来？”

紧接着，便是颜夕的声音，略显害羞似的，“阿瑭，好多人在外面呢，我们在里面这样……不好。”

“看来你是想让本王帮你脱。”

“阿瑭，强扭的瓜是不甜的。”

“唐颜夕！你敢躲！”

马车随着百里瑭一声低吼晃了一晃，连带着带雪的表情也不自然地晃了一下，眼见少年同样眼巴巴地盯着严严实实地马车，带雪顿时脸上发窘，连忙拉过少年，“外头冷，要不你先随我回马车上等等吧。”

带雪拉着少年准备将人带离现场，就听马车内一阵衣物的悉率，然后是唐颜夕的一声低呼，“烫！”

带雪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烧到一半，却恍惚觉得不对，为什么是烫？

难道不应该是“痛”……么？

带雪心中满是纳闷，忍不住问少年，“纪染，你知道王爷和颜夕姑娘在马车里……做什么吗？”

“公子说泡脚。”少年老老实实地说，带雪面上更加窘了，“啊？”

“颜夕早上起早，自己跑去踩雪玩，把鞋袜都弄湿了。”少年认认真真地说着，那语气却更像是不高兴颜夕踩雪玩不带他。

“是……是这样啊。”带雪干笑着，在少年纯洁的目光下越发窘迫，依旧迅速把人拉上自己和吕云川所在的马车，掀开帘子，却不见吕云川。

那个整天假装病弱只会躺着躲懒的家伙居然不在车上？

带雪正要询问，便见吕云川忙不迭的朝她走来，“咳咳带雪，我鞋袜都湿了，快给我弄些热水，否则我快要寒气入体了。”

带雪冷不防地又听一声鞋袜湿了，顿时脸色涨红，冲着他便骂，“弄什么热水？要弄自己弄去！”

说罢，便红着脸干脆地钻进马车内，少年看一眼莫名不已的吕云川，又看看面前的马车，想了想，决定回颜夕那一辆去。

带雪刚刚从行李中翻出一双新的鞋袜，马车便轻晃了一下，车帘被掀开了，吕云川一眼看见她手上拿着的鞋袜，眼睛亮了亮，几乎是立即弯着身子走了进来，讨好似的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带雪看一眼他身后，问，“纪染呢？”

“咳咳……”吕云川轻咳两声，眯着眼道，“他回王爷那边去了。”

“别这么阴阳怪气地看着我，给。”带雪嘟哝一声将那新的鞋袜递给他，“这会儿都拔营了，肯定不能专门再烧水给你泡脚，把湿了的鞋袜换下来让脚暖暖。”

吕云川接过她递给他的鞋袜，动作轻巧得好像接过珍宝，带雪对他一直都是这样，嘴巴上严厉着，但其实对他比谁都好。

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眸底满是笑，吕云川将鞋袜放到一旁，又将自己手上的一个牛皮小袋递给她，“送你的。”

“送我？”带雪有些意外，接过牛皮小袋打开来，表情顿时有些微妙，像是无语一般，“你送我一袋雪干什么？好玩么？”

“就是送的一袋雪啊。”吕云川抓过那装得鼓鼓的牛皮小袋在她眼前晃晃，笑眯着眼，一字一顿地说，“一‘带雪’，送给带雪。”

带雪愣了一下，像是忘了反应，吕云川又轻声说，“方才看你好像生气了，我一时也拿不出别的东西哄你，看到地上的雪自然就想起你了。”

“我没有生气。”带雪脸上微红，她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想到了那些羞人的事情而有些羞恼，听他说要泡脚顿时就发泄到他身上了，想到这里心中不免一阵愧疚，连忙催他，“不是说鞋袜都湿了还不快换上，仔细又冻出一身病痛来。”

吕云川又咳了两声，脸上却是被照顾着的满意模样，自觉弯身，三两下脱了湿掉的鞋袜，拿过旁边的新袜刚要套上，又被带雪喝住，“等等！”

吕云川一愣，带雪已经弯身把他的脚抬到自己膝上，拿过一条干帕子便替他擦起脚来，嘴里还不忘念叨，“不把脚上的湿气擦干待会儿就算换了新鞋袜也暖不起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也不晓得你这两年在外面怎么过的……”

吕云川在她将自己的脚放到膝头上时就忘了怎么言语了，她的手隔着干帕子动作轻柔地替他擦过脚上的每一处湿冷。

脚心窜起一股暖意，迅速窜到全身上下，带雪虽然是以婢女的身份待在百里瑭身边，但是她知道她向来是不用负责伺候这种事的，可是她的动作那么自然，甚至没有丝毫的尴尬与不适，吕云川觉得心一阵悸动颤抖得厉害，瞬间有种想要将人狠狠抱在怀里的冲动。

身体的反应比起心中所想还要更迅速，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倾身将带雪用力抱住，一股好闻的甘草香顿时扑面而来。